◆ 马毓俊
十字路口绿灯亮起，一个女青年正朝马路对过走去。一辆小转弯的电动车疾速驶过，女青年避让不及被撞到在地，腿上渗出鲜血，抬头看那辆肇事的电动车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。一个中年男子走过去把她扶起，看了一眼渗血的创口，说，创口是要缝针的。看她不能行走，就拦下一辆出租，陪送她到附近医院。女青年一看是私人诊所，不肯进去，中年男不由分说，抱起她就进医院。上二楼外科室，换上白大褂，取出消毒包，动手清创消毒缝针包扎。最后自我介绍说，我是医生。
女青年说：“我认识你，你是老冯。”医生说：“我也记得你，你是小苗。”
小苗在老冯家做过家政。几年前老冯母亲脑梗急需家政护理，去到家政介绍所。所里推荐介绍的保姆个个手脚勤快吃苦耐劳样样肯做。就是签下合同后干不到一周半月，保姆就以自己家里各种特发事件为由，辞工离去。有的说家里遭了水灾，有的说父亲遭遇车祸……小苗给出的理由是老公在工地上催讨工资被老板打伤，还有验伤单为证。老冯不看她的验伤单，叹口气说，你有困难，你就走吧。辞工最多是按日结算工资，老冯说，既然你老公出事，你就拿一个月工资去吧。小苗坚决只拿了应得的工资，把多给的退还老冯。当然，她也是跟之前的家政服务工一样，一去不回，直到这次交通事故两人无意邂逅。
缝好针的小苗问老冯，多少钱，我身上有。老冯说，你填一下病卡，这里是私人诊所，我可以作主，诊费和手术费都免了，我知道你在上海打工不易。你隔天来换药，七天拆线。小苗看看老冯，默然无语。
小苗没有按时来换药，等到第三天，老冯按病卡上的地址找到小苗家里。一千元租的单居室，只能搁一张床，床上还躺着小苗的老妈，也是脑梗瘫痪，左侧肢体活动障碍，生活不能自理。
小苗看到老冯，脸一下子红了，老冯说，我来替你换药。
小苗眼里沁出泪珠，说我原来以为私人医院都是斩人的，没想到你是好人。老冯说，你也是好人，出门打工，还要照顾瘫痪的老人。
小苗说，我不是好人，我是托，有些家政介绍所就是雇用我们这种托来挣“介绍费”的，我们按比例分成。老冯说，我早看出来了。小苗说，那当时你怎么不追究，可以去告我诈骗。老冯说，你年纪轻轻，老实巴交，却不好好做家政……他边说边看看床上一脸憔悴的老人，接着说，你总有不做家政的难处，我又何苦为难一个有难处的外来妹呢？那个家政介绍所后来也倒闭了。一个不讲诚信的单位，肯定无立足之地——包括那些不讲医德的所谓诊所。
